離開山洞

洞裡傳來的歌聲愈來愈響亮，小鳥也愈來愈覺得渾身不自在，但阿灰卻像是愈聽愈入神，甚至開始跟著歌聲在哼唱。

「Ajfjorngbkofeb」阿灰唱出的，小鳥半句都聽不懂。

「喂，你唱夠了沒有？很煩人呀，還唱得我心裡毛毛的。看你呀，就像鬼上身一樣！」

「Ajfjorngbkofeb Ajfjorngbkofeb…」阿灰愈唱愈起勁，長頸邊唱邊擺動。

小鳥進退兩難，因為身上的羽毛還未乾透，牠離開不了這個山洞，但牠也著實不能再忍受阿灰和洞裡傳出的歌聲，加上山洞的回音，令整件事更毛骨聳然。

最後，小鳥決定徒步離開山洞。雖然牠知道，假若阿灰或誰人要把牠追上甚至捉回洞裡，是輕而易舉的事，但牠無論如何都要試一次。於是，小鳥趁著阿灰搖頭擺腦得入神的時候，慢慢步出山洞 (對啊，牠就是知道快也沒用)。

雨後的晚上，雲都散去，月光很亮，亮得幾乎一顆星都看不見。小鳥微張翅膀，想用風快點把羽毛吹乾。牠用喙整理凌亂的羽毛，在月光之下，開始察覺有點不對勁……

灰色咒語

那夜沒有星，雨也停了，阿灰繼續在跟小鳥說著自己的故事。

小鳥其實沒有用心在聽，牠只是一直在想著快點弄乾身上濕透了的羽毛，然後趕快飛走，回去牠認為自己應該屬於的地方。不過其實牠自己也不知道那個是甚麼地方，甚至那是在何方。總之，這山洞一定不可以久留，牠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。

「你沒有想過本來的你是怎樣的嗎？」阿灰冷不防的又來一句，似把小鳥推到無形的牆角。

「你可以不再這樣滿口像是哲學家的話嗎？煩死人了！」小鳥終於按耐不了。

「灰。」阿灰似是明白了點甚麼。

然後是好幾分鐘的靜默。過了一會。又過了一會。山洞裡再次隱隱傳出歌聲。

「聽到嗎？那是甚麼聲音？」小鳥終於再開口。

阿灰沒有理會牠，逕自張口喝著鐘乳石水。

「那歌聲好奇怪，這洞裡一直都有這聲音嗎？是誰在裡面唱歌？」小鳥走到阿灰跟前，像是迫著牠回應。

「灰。」阿灰慢條斯理的說。「那是灰色咒語，傳說我們都是中了這咒語，才會生下來就是灰色。都說了，其實你也原是灰色的，要不怎麼會聽到這歌聲？」

「才不會！你看，我才沒有像你那樣，被鐘乳石水洗一下就變成灰色，證明我身上的色彩都是真的，是我本來的顏色！」小鳥深深不忿。

冷雨夜

開始轉冷，狗覺得時間緊迫了。牠最怕冷，也久久不能忘記那次在潭中又濕又冷的可怕經歷。但一日找不到魔杖，一日牠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。

那天晚上，牠在果欄看見了土人在圍著營火跳舞，但一想到土人大概會把牠捉來烤了作宵夜，牠就寸步不敢靠近那熱烘烘的火堆。牠躲在一個檔口的閘門後，遠遠看著那堆火，濕冷的污水滴滴從簷邊落到牠身上。狗好久沒有洗澡了，身上的污垢把牠的毛都變得黏答答的。

狗想起了羊，想起了在草坡上明媚的日子。牠開始不由自主的唸起了魔咒。但奇怪啊，牠嘴巴在唸，但喉嚨裡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。牠繼續唸唸有詞，滴答滴答的滴水聲愈來愈密集，雨又開始下了。

「只要不是那黑雲。」狗心裡暗道。

暴戾指數

暴戾指數跟疲倦指數成正比。當疲累指數升至接近紅色的階段，暴戾指數亦會達至發出警告的地步。

純良的狗一般都與人為善，對身邊的人相敬如賓，盡可能少生事端。但當體力的消耗接近頂點的時候，裨氣會變得暴燥。這時候，如果你跟牠說一些無關痛癢的雞毛那蒜皮小事，牠會頭昏腦漲，暫時失去常性，變得兇殘無比，將隱藏潛意識裡的咒語通通唸出來，招至不可預測的後果。

潭

湯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把狗拉上水來。

事緣是這樣的。湯姆與羊跑進森林裡來，目的是為了找尋居住在潭中小島上的一個女巫。湯姆與羊幾日前來到潭邊，苦無渡潭之工具，唯有先在岸上紮了個營，安頓下來，再作打算。

躆說，潭中住了不懷好心的美人魚，會唱出令人著迷的歌曲。在潭中，不留神的話會被中魚的歌聲迷惑，萬劫不復。無論如何，這個時候，湯姆已經心力交瘁，先得睡一覺，再作打算。

夢中，湯姆夢到媽媽。媽媽跟湯姆說：「傻孩子，你不需要感到害怕，也不需要感到急躁。只要一步一步，按著你自己的步伐，做你認為是對的事情，便可以去到你想到達的地方。遇到困難的事候，不用豫疑，只要問問你自己的內心深處，便會有答案。我永遠會在你身邊。」

睡夢中，被一陣異常的聲音弄醒了。睜開眼，只見羊已站在岸邊，向湯姆示意水中的動靜。只見離岸約三四十呎的地方，有一團黑影正在掙扎的樣子。羊說：「咩…！」交代了情況。湯姆二話不說，將衣服脫掉，便跳進水裡。

聽得見人魚的歌聲呢，湯姆但覺心神一陣蕩漾，於是慢慢誦起心經來，盡可能保持腦筋澄明。游到水中，湯姆一把抓住了狗，亦不敢久留，盡快拉著狗便游回岸邊。誰不知狗的身體的百噸的沉重。湯姆不敢怠慢，一邊保持心境清明，一邊念咒：「Ajfjorngbkofeb」

盡了好多氣力，湯姆終於將狗拉回岸邊。湯姆喘著氣，跟狗說：「不可以這樣有勇無謀啊，我們從長計議吧！」

懸崖下的小徑

懸崖下有一條小徑，小狗沿著小徑往世界盡頭的方向走。狗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，於是唯有著草。牠從美女的身上取走了魔杖，朝世界盡頭的一條小徑走去。雖然牠知道主人不會對牠做出甚麼，也不會為求脫身而將牠交給警察。但牠不想為主人帶來麻煩，於是只在臨別前意重深長地吠了一聲，作為道別，便沒再回頭，逕自往懸崖走了下去。

牠往森林深處輕快地走著。因為是通往世界盡頭唯一的路，沿途能看到不少歷代探險者的骸骨，長滿厚厚的一層青苔但仍能隱約辨認出來。小狗沒有因此而感到害怕，牠知道，這段路，牠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的。牠要到世界盡頭的另一方，尋找那跟牠正反、善惡對調的另一個自己。牠從主人從事的研究當中聽過關於世界盡頭的各種傳說，奇形怪狀，各適其適；有多少個消息來源，便有多少個版本。有甜的酸的粗糙的滑溜的，總之各家各說，沒完沒了。畢竟，往世界盡頭出發的勇者，無論成功與否，都沒有一人回來過。那些傳說，或古藉記載，或口耳相傳，亦說不清楚是如何得知的。

小狗往森林最深深深處跑，只見得光線越來越暗，空氣越來越濕，原來的小徑早就不見了，腳下的泥濘越來越軟，越來越難走。小狗也不知道該走到那裡為止，只好像覺得身後有隻黑暗的魔爪要把牠捉住，牠心裡害怕起來，雖然渾身大汗喘著氣，也只能加快腳步，勇往直前。跑到一個簡直就漆黑一片的地方，狗的眼已不再看得見，毫無先兆地，狗掉進了一個邪惡的潭。

狗的意適逐漸變得糢糊不清，回憶起生涯裡面的種種片段，想是生命快要來到終結了。

「失敗比想像中來得更快啊，旅程才剛開始便完結了呢。」狗彷彿地想。

這時候，黑潭的深深深隱約地傳來了動人的歌聲。

「是死神使者的奏樂啊。」狗心想。「這到是幻覺與否都不重要了，死神兄弟，我只有一事相求：我身上這枝魔杖，是從崖上那女人的身上得來的。那女人臨死前，叫我無論如何要死命往森林的最深處奔跑，直到遇一個牽著羊的少年人，必定要把魔杖交給他，否則將會有極壞的事在這世上發生。求求你，在這任務達成之前，我不能死啊！」

幽暗的水潭深處傳來了歌聲：

「沉重的空氣裡
黏濕的泥沼裡
埋藏了黑暗的秘密
那裡頭
有邪惡源頭的果子
以誘人的女人的恣態出現
她以動人的歌聲唱出
絕望的哀歌
啊~
歡迎你來到我們這悲慘的地界
唱這淒美的輓歌」

狗瞌上了眼睛。

湯姆與羊

容許我解釋一下湯姆跟羊的關係。在四年前的今日，羊媽媽帶著孩子們從遙遠的東方，穿過了冰川和沙漠，追隨勇氣之神來到這小鎮。小鎮在東西通商的路上，有各式各樣的人經過。湯姆當時還是個小孩子，經常在山坡下的空地上跑來跑去。這一日，湯姆在空地上玩的時候，突然望見遠方一道閃光。一個笑咪咪的老者在湯姆跟前出現，摸了摸他的頭，帶著奇怪的口音對他說：「小朋友，羊媽媽跟隨我走了幾千里路，已經達成了她對星宿許下的承諾。她日後將在菩提樹下一心一意地唸佛，為了拯救更多的蒼生。剩下來的，還有更多的使命，將交由她的子女去繼承。我會將牠們帶到世界各地歷險，但羊仔一號與此地特別有緣，接下來，你倆將要成為最好的同伴，因為在不久的將來，這𥚃亦將會有重大的事情發生。介時你記緊要和羊緊守在一起，相互信賴，才能夠保衛這座城鎮。知道嗎？可別忘了我說的話啊！呵呵呵呵……」說著，帶了Ｎ減一隻羊，飄然離去。

湯姆沒有將這經歷跟任何人說起。他只默默地，把半夢半醒的羊連拉帶扯地拖了回家。自此，他倆無論晴天雨天，甚麼時候都在一起。湯姆每天把牛奶分一半給羊，每次學會新的法術，也必定回來在羊的跟前練習，羊有時會有一句沒一句地提點一下。羊有一門絕技。每逢下雨，羊只需要在地上劃出以下的記號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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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唸出咒語，空氣中便會裂開一個大洞，能夠通往二次元的世界。在這以前，湯姆曾進入過羊的二次元空間四次，每次都帶一瓶像蜜糖一般的東西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