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和淚水

有一天淚水在臉上遇見了雨。

淚問﹕「跑出來之後，我覺得愈來愈冷啊，這裡本是這麼冷嗎?」

雨說﹕「這裡好暖才是，我剛才在半空還以為自己要給冷風吹散了，幸好降落了在這裡。」

淚又問﹕「你知道世界盡頭的瀑布在哪裡嗎?聽說那裡，水點可以化作彩虹，變得色彩繽紛。我的夢想就是要成為彩虹，所以我才出走。」

雨說﹕「彩虹啊，我剛才在半空冷得迷迷糊糊，也好像感覺自己病得五顏六色。我想，成為彩虹也不是一件那麼值得羨慕的事。」

淚有點失望，說﹕「真有這回事?早知我便不出來，乾脆留在眼裡，多看這個世界。」

雨說﹕「不用灰心，你想一起去歷險嗎?」

「怎麼樣?那是甚麼?」淚好像又有一點希望。

「我們可以集結起來，然後變成大水點，一起流到不同的地方去。河流、大海、湖泊、冰川，甚至洗手盤、泳池、噴泉也可以去看個夠!」雨好像很興奮的說著。

淚說﹕「也好，總比留在臉上給紙巾擦掉好。」

說罷，雨跟淚匯合成河，從下巴滑落，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潭。

尋找瀑布

其實我不肯定殺人鯨知不知道哪裡有瀑布，不過看牠好像滿有信心，我也就抱著大不了便迷路的心態繼續跟著牠。

旅程很長，大海茫茫，伏在牠背上的我於是唱起歌來。牠似乎也愛聽我唱歌，間中會發出高頻的「海豚音」來伴我。

「忽然像人間蒸發的離開你原本的地方，你覺得沒有問題嗎？」

我發現這大魚(我知殺人鯨不是魚，但我愛這樣叫牠)，思想跳躍得很，說話常常沒頭沒尾的。

「沒有，我愛出走。世界還有很多地方和事物我要去見識見識。反正我無人無物，為何不讓自己擴闊眼光？說不定我在途上看見更好、更值得我留下的地方。」

沿途我們遇上過一些船，船上的人看見我在殺人鯨背上的反應都是非常詫異。他們有的尖叫，有的想拋個救生圈給我，有的甚至想一槍擊斃殺人鯨。其實我有微笑向他們揮手示意我很好，但可能他們都以為我是在求救。幸好，每次殺人鯨都靈巧地避開了水手的攻擊。牠雖然體型龐大，但牠始終是屬於海洋的，這裡是牠的地頭。

我在想，如果我也能帶殺人鯨到我的地頭去看看，那會有多好。我可以帶牠到山上的崖邊，一起放肆大叫，然後聽著山谷傳來的回音，笑個痛快；我又會帶牠到森林裡去，看千年古樹，躺在草地上睡午覺；還有要帶牠到大排檔，去吃我至愛的芝士撈公⋯⋯不過，我哪有可能帶牠到陸上去？想著想著，我竟然掉下淚來。可幸，牠應該不會知道，因為我們在水中，而且我一直在牠背上，牠根本看不見我。

「瀑布啊！」牠小聲的說。

「哪裡？我看不到。」

「在你眼裡呢，我就知道。」說罷，又唱了幾句海豚音。

殺人鯨的彩虹

(續)

我問殺人鯨﹕「你不是要到水深處嗎?你游錯方向了吧?」

牠說﹕「游泳這事情，我確實比你在行。」

我明明是問方向的問題，牠卻答我游泳的事，簡直答非所問。我無法猜想牠的心意，但騎在牠的背上，似乎我沒有選擇，只有跟著的份兒，除非我自己游回岸去。但是雖說水不深，不諳泳術的我還是選擇了繼續看看牠耍個甚麼把戲。

游著游著，牠又忽然說﹕「要看彩虹嗎?」

「你又想怎麼了?」

牠沒有答，只是一個插水式的潛到水底，再浮出水面——呼氣!

又一個噴泉從牠的鼻孔噴出來，那鼓氣流很強，差點讓我抓住背鰭的手脫手。

真的是個彩虹!就在我眼前，一條流動的彩虹。

「真的有彩虹!」我興奮地叫著。「你也看到了嗎?」

牠冷笑了一聲，也沒有回答我。

然後是一陣靜默，開心過後的我才想起，彩虹在牠頭上，牠根本沒可能看到呢，我的問題肯定傷了牠的心。

「不如我們去看瀑布。」我提議說。

「好。」牠說，朝著不知道在哪的瀑布游去。